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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易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猫头鹰的万花筒

第178夜 成长在于面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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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素?布罗克爵士是那个年代最有名望的心脏外科医生,他对病人死亡的态度出了名地直率,他说过:“今天的手术名单上有三个病人,我不知道哪一个能活下来。”这样说好像太麻木了,甚至有些残忍,但在当时,纠结于病人的死亡是一个危险的错误,到今天依然如此。

    我们必须从失败中学习,争取下一次能有所改进。如果沉迷于悲伤或者悔恨,只会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

    有的小患者还在蹒跚学步,他们开开心心来到医院,一只手抱着泰迪熊,另一只手牵着妈妈。他们嘴唇发紫,小胸脯不停起伏,血液黏稠得就像糖浆。他们从来不知道健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而我的任务就是努力给他们健康。我诚心诚意做着这件事,但有时也会失败。

    那时我该怎么做?和哭泣的父母一起坐在黑暗的太平间,握着一只没有生命的冰冷小手,责备自己不该冒这个险吗?

    勇气就是做你害怕的事。如果你不害怕,就谈不上勇气。

    ……

    起居室的门半开着,透出昏暗的灯光。我定睛朝里望去,只看见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只注射器。我的母亲和外婆站在床脚,搂紧彼此。外公面如死灰,胸口不停起伏,脑袋向后仰着,嘴唇发青,鼻子发紫,里面滴出发泡的粉红液体。他痛苦地咳嗽一声,喷出带血的泡沫,溅落在床单上。接着,他的脑袋歪到一边,睁大眼睛注视墙壁,目光落在写着“祝福这一家人”的海报上。

    医生在他的手腕上搭了搭脉,然后轻声说:“他去了。”一股平静与释然的氛围降临房间。痛苦结束了。

    死亡证明上说死因是“心力衰竭”。我避开大人的视线,悄悄走进外面的防空洞,和小鸡坐在一起,悄悄地崩溃。那之后不久,外婆诊断出了甲状腺癌,肿瘤开始封堵她的气管。医学上有个术语叫“喘鸣”,专门描述肋骨和膈肌努力将气体送过狭窄气道时发出的嘶嘶声,我们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她去了六十多公里外的林肯医院接受放射治疗,然而射线烧坏了她的皮肤,使吞咽更加困难。

    医生建议给她做气管造口术,这给了我们一些希望。但是手术开始之后,医生却发现气管变窄的面积太大,无法在下面找到造口的地方。我们的希望破灭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挣扎,直到死去。要是他们允许她使用麻醉安乐死就好了。

    在这之后的每天晚上放学后,我都会坐到她身边,尽我的努力让她舒服一些。很快,**类药物和二氧化碳麻醉模糊了她的意识。她在一天夜里安详地走了,死因是大面积脑出血。外婆终年六十三岁,是我的祖父母辈中最长寿的一位。

    手术室里分成几个完全不同的群体,每一个都需要好好对待。病人们穿着病号服,为准备手术而禁食,战战兢兢,缺乏尊严。对待他们就要和蔼友善,安慰尊重。年轻护士友好风趣。年资较高的护士自大专横,公事公办,对我的要求是闭嘴听话。麻醉医生不喜欢等别人。外科医生态度傲慢,眼里根本看不到我,至少起先是这样的。

    我的一项工作是将麻醉了的病人从推车搬上手术台。我事先总要读手术清单,了解每个病人接受的是哪类手术。然后,我会调整上方的手术灯,使灯光正好照在切口上(作为画手,我对解剖很感兴趣,也知道一点各个器官的位置)。

    渐渐地,外科医生们开始注意我,其中几位甚至问起我的兴趣。我告诉他们有一天我要当心脏外科医生。没过多久,他们就允许我参观手术了。

    我很喜欢在夜里工作,因为急诊病例多:有人断了骨头,有人破了肠子,还有人动脉瘤出血。动脉瘤出血的病人大都死去了,护士为他们清洁遗体、穿上寿衣,我负责把他们从手术台上抬起来,放到铁皮太平间推车上,每次都发出“扑通”一声闷响。然后我再把遗体推到太平间,堆进冷库。

    我很快就熟悉了这份工作。有的门上插着一张硬纸卡片,上面写着人名,我心想那里面一定是有人了。我找了一扇没有名字的门,扭动把手,但里面赫然现出一个裸体的老太太,身上盖着一条白色亚麻被单——一具无名尸体。

    真倒霉。我又试了第二层的一扇门。这回运气不错,里面是空的。我拉出滑动的铁皮托盘,把吱吱作响的升降机推到带来的尸体旁边。这东西要怎么操作才能不让尸体掉到地上?用皮带、手摇柄和一把蛮力。我放好尸体,然后把托盘重新推进冰柜。

    太平间的门还敞开着——我可不想被独自关在里面。我快步出门,推着吱嘎作响的推车回到医院主楼,准备去装下一位“乘客”。我心想,病理学家可真不容易:要在那种环境里度过一半的职业生涯,在大理石的解剖台上挖出死者的内脏,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后来,我哄一个老太太病理学家让我旁观了尸检过程。虽然我之前就见过病人被手术弄得面目全非,或者遭受可怕的重创,但是一开始旁观尸检还是令我不太适应:一具具年轻的年老的尸体从喉咙切到耻骨,内脏掏空,头皮从左耳切到右耳,拉下来盖住面部,就像一只只剥了皮的橘子。一把振动骨锯锯开颅骨,仿佛敲破一只煮熟的鸡蛋。接着,一个完整的人脑就暴露在我的眼前。这一团柔软的、灰色的、布满褶皱的东西,它是怎么支配我们人生的呢?这样颤巍巍的一团胶体,外科医生又到底是怎么给它动手术的呢?

    我在那间昏暗荒凉的解剖室学到了许多东西:我明白了人的身体是何等复杂,生与死的界限是何等微妙,病理学家的内心又是何等的冷静超然。病理学是容不下感伤的。他们对死者或许有一丝同情,但对尸体的亲近是绝对没有的。我却在心里替来这里的年轻人难过:那些婴幼儿和少男少女,有的得了癌症,有的心脏畸形,他们有的注定要度过短暂而痛苦的一生,有的因为一场悲惨的事故而突然丧命。看见一颗心脏,你要忘记它是爱和奉献的源泉;看见一个脑子,你也不要把它视为灵魂的容器。忘记这些,统统切开。

    很快我就能辨别尸体上一些常见的迹象:冠状动脉血栓形成,心肌梗死,风湿性心脏瓣膜,切开的主动脉,还有扩散到肝脏或肺部的癌细胞。烧焦或腐烂的尸体气味很坏,这时就要在鼻孔里涂满维克斯软膏,好让嗅觉神经轻松轻松。在所有死因里,我觉得自杀是最令人伤心的。

    我把这个感想说给老太太听,她叫我“要做外科就要克服这种想法”,还说等我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龄,心里就不会这么沉重了。我注意到酒精是外科医生放松消遣的首选之一,这一点在他们夜间急诊的时候尤其明显。然而我能说他们不对吗?

    我开始在医学院里寻找自己的位置,每到学校放假就回医院兼职。我当上了“手术部助理”,成了一名清理血液、呕吐物、骨屑和粪便的专家。这是一个卑微的开始。

    我意外收到了剑桥一所著名学院的面试通知,一定是有人替我说了几句好话,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剑桥的街道上满是生机勃勃的年轻学子,他们穿着长袍,用私立学校的口音大声交谈,个个看上去都比我聪明得多。教授都是饱学之士,他们戴着眼镜和学位帽,骑车经过卵石铺成的路面,去学院晚餐会上喝了葡萄酒再喝波特酒。我一下想到那些浑身污垢的炼钢工人,他们戴着扁帽,围着围巾,在灰霾中沉默地骑车回家,晚餐只有面包和土豆,饭后或许喝一杯司陶特黑啤。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面试官是两位杰出的研究员,面试地点是一间四壁镶着橡木的书房,窗外就是学院里最大的方院。我们都在磨得很旧的皮革扶手椅上坐下。面试氛围相当轻松,没有人谈到我的出身。我满以为他们要问我“为什么想学医”,结果根本没问,我白准备了。他们倒是问了我为什么美国在不久前入侵越南,有没有听说美国士兵可能患上什么热带病。

    我不知道越南有没有疟疾,于是答了“梅毒”。这让气氛热络了起来,尤其当我说这对健康的危害或许比不上***和子弹的时候。他们接着问我,雪茄烟会不会是丘吉尔死亡的原因(那时他刚刚过世)。我对吸烟的话题早有准备,于是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大串:吸烟会导致癌症、支气管炎、冠心病、心肌梗死和心力衰竭,烟民的尸体在解剖室里有什么样的特征。“问我看过尸体解剖吗?看太多了。”我还在解剖后清理过脑子,肠子和体液。“谢谢。”他们说,“我们会在一两周后通知你结果。”

    接着我又给叫去了查令十字医院,它坐落在河岸街上,位于特拉法加广场和科文特花园之间。建立这家医院的初衷是服务伦敦中部的贫苦市民,它在战时做出了杰出贡献。我很早就到了,但面试是按姓氏字母排序的,所以我照例又是最后一个。我焦虑地拨弄着大拇指,打发漫长的等候时光。

    一位和蔼的护士长用茶水和蛋糕接待面试者,我和她礼貌地交谈了几句,问了问医院在战争期间的情况。面试在医院的会议室里举行。我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另一头坐着总面试官,他是一位杰出的外科医生,来自名医云集的哈利街,身上穿一件晨礼服。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以脾气暴躁闻名的苏格兰解剖学教授,系列剧《医生当家》(Doctor in the House)就是根据他的事迹改编的。

    我挺起腰杆坐在一张直背木椅上——这里可容不得松松垮垮的坐姿。他们先是问我对这家医院有多少了解,我答得很好——这要感谢上帝,或者刚才的护士长,也可能两位都该感谢。接着他们又问了我打板球的纪录如何,会不会玩橄榄球。问完这些,面试就结束了。我是今天最后一个面试对象,他们早不耐烦了,对我也没有掩饰。

    要想通过皇家外科医师学会的考试,成为会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医学院的解剖教室里做一名解剖演示员。向新生讲授解剖中的细节,帮助他们一片一片地分解尸体,从一具完整的死尸上拆分出皮肤、脂肪、肌肉、肌腱和器官,这样就能透彻地了解人体,通过考试了。学生会领到一具具油腻腻的死尸,它们躺在铁皮推车上,都做了防腐处理。

    每具尸体供六个学生使用;他们入学不久,心灵还很敏感。他们排队进入解剖教室,穿着浆得雪白的大褂,带着崭新的解剖器械——手术刀、剪刀、钳子和钩子,全都卷在一块亚麻布里。我给一组组新生轮流鼓劲,帮他们维持学习的动力。

    有少数人撑不下去。花费无数个小时分解尸体,这并不符合他们对医学的憧憬。为了让他们坚持下去,我会尽可能给他们一些建议,比如多喷点香水,不要不吃早饭,解剖的时候尽量想些别的事情——足球、购物,什么都行。我会告诉他们,学这门课,及格就行,别让尸体挡你的路。

    这些建议只对一些学生有用。还有一些会做噩梦,梦见他们解剖的尸体夜里来找他们。我的第一次外科考试要求掌握解剖学、生理学和病理学——这些学问并不能让你掌握手术的技术。

    在伦敦有一些应试课程,教课的都是从前的考官,他们反复向你灌输考点,教给你医学院希望你掌握的知识。这些课程的宗旨是花钱上课就给过,只要不是傻子,都能通过考试。但是即便如此,也还有三分之二的考生不及格。我第一次应考时也没通过。

    在这片单调乏味的求学氛围中,皇家布朗普顿医院打出了招募“外科住院医师”的广告,申请者“最好”是皇家外科医师学会的成员,但也不强求。我能申请上吗?我才刚刚通过第一轮考试,还要至少努力三年才能全部考完。但是现在申请对我并没有损失。

    我还在一只打开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双白色橡胶手术靴,已经磨得很旧,脏兮兮的。我本可以穿一双新的手术鞋,但还是满怀渴望地穿上了这双被丢弃的二手靴。为什么呢?因为靴子后面的带子上写着“布罗克”的字样。我要继承布罗克勋爵的靴子啦。我仔细确定了两处解剖标志——脖颈底部的胸骨上窝和胸骨最下方的剑突。从上到下笔直一划,就能将两者精心地连成一线——这就是此次的手术切口。

    老太太因为心力衰竭,显得瘦弱憔悴。她的皮肤和骨骼之间已经没有多少脂肪,不用电刀也能切开。另外那名外科助理医师这时还没到场,我不等他了,直接开始手术。我想叫护士们对我刮目相看。

    我拿起振动骨锯试了试,“嗡嗡”几下,听声音够锋利的。于是我大着胆子用它锯开脖颈下方的骨头。灾难发生了:切口中央先是溅出一点带血丝的骨髓,接着就忽然涌出大量暗红色的血液。

    坏了!我瞬间惊出一身汗。护士长看出情况不对,迅速绕到第一助手的位置。我抓起吸引器准备吸血,但她已经开始下令了:“压住出血点!”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是骨锯撕开了右心室。但怎么会呢?按说胸骨后面有一片组织间隙,心脏周围的心包里还有一些液体,骨锯应该碰不到心脏才对。护士长看透了我的想法——之后的六个月里,她还要看透许多次。“你知道吧,这是再次手术。”她这表面是在陈述,其实却在询问。

    “不,我当然不知道!”我暴躁地答道,“上次的倒霉切口在哪儿啊!”

    “上次做的是闭式二尖瓣扩张术,切口在胸部侧面,在**下面就能看见。帕内特先生没有告诉你吗?”

    到这个当口,我已经决定闭嘴了。现在要紧的是行动,不是推卸责任。再次手术时,心脏和它周围的组织会因为炎性粘连而接合在一起,心脏和它周围的心包之间也就没有了间隙。比如这个病例,老太太的右心室是贴在胸骨的内表面上的,一切都糊在了一起。更糟的是,她的二尖瓣因为风湿而变得很窄,导致肺动脉压力升高,右心室扩张。这台手术的目的是换掉病变的二尖瓣,而我却一开始就搞砸了。

    真有我的!按压没有控制住出血。血液依然从胸骨后面大量涌出,而这时胸骨还没有完全锯开呢。病人的血压开始下降,她是位矮小的女士,没有多少血可流。英格利希大夫开始给她输血,但并没有解决问题。这就好比往排水管里补水,刚刚输进去就流走了。我是外科医生,止血是我的责任,而想要止血,我就必须看到出血点才行。

    我的汗水滴进了病人的伤口,也沿着我的双腿流进布罗克勋爵的靴子。老太太的血没过手术巾,滴到靴子的白色橡胶上。一名巡回护士已经刷手上台,协助我们。这时的我已经不再胆大,我再次举起骨锯,叫护士长把手拿开。我瞄准脖子下方,对着胸骨还连在一起的最厚的部分,在一片血泊中锯了下去。接着,我们再次按住出血的部位,英格利希大夫也不停输血,血压终于回升了一些。

    当血压下降时,出血的速度也随之变慢。我抓住这个机会,把心脏与胸骨内表面充分分离,然后塞进一只金属的胸骨牵开器,把胸腔撑开来。

    这下我终于看清楚了:撕裂的右心室正在从伤口喷出里面的血液。当一切都像这样粘成一团时,骨骼切开的边缘就会在心肌上划出大口子,有时还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算我走运,她的心脏还没有完全撕裂——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时我自己的心脏也在咚咚直跳。我看出了问题所在:右心室的游离壁上有一条参差不齐的伤口,长5厘米,幸好离主要的冠状动脉还有一段距离。当我打开牵开器,护士长本能地用拳头压在了伤口上,血终于止住了。英格利希大夫又通过输液管补充了一单位血,老太太的血压回升到80毫米汞柱。待命的洗手护士分开了连接心肺机的几根长塑料管,好让我们随时使用。不过现在心脏暴露得不多,还没到用的时候。我最紧迫的任务还是缝合出血的伤口。

    作为外科住院医师,我缝合过皮肤、血管和肠胃,就是没缝过心脏。护士长告诉我应该用什么缝合线,还说最好来回多缝几道,不要一道一道地缝,因为这样速度较快,缝合效果也比较好。“结不要打得太紧。”她补充说,“要不然线会切进肌肉里。她身子弱,下手要轻。现在开始缝合,或许还能赶在帕内特到这儿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之前缝好。”

    病人的心脏每跳动一次,都有血液从右心室涌出,要精确缝合实在不容易。眼下我的手套外面已经在淌血,里面也被汗浸湿了。在这种状态下缝合几乎是不可能的。

    英格利希大夫见状大声说道:“用纤颤器!让心脏停跳两分钟!”

    纤颤器是一种电气设备,它能引起我们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想见到的现象:心室纤维性颤动——心脏不再泵血,而是一味颤抖,无法在正常体温下向脑部输送血液。心室纤颤超过四分钟,脑就会开始受损。英格利希大夫向我保证道:“只要在两分钟后再为她除颤就行了。

    如果到时候还没缝好,我们就等两分钟,然后再让她室颤一次。”

    我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具提线木偶,正由几名老练的艺人操纵着。我觉得他的建议挺有道理,于是将纤颤器的电极放到我能看见的那块心肌上面,英格利希大夫接着打开了开关。心脏随即停跳,开始颤抖起来。我随即以最快的速度缝合。剩下的步骤进行得很顺利。英格利希大夫和灌注师继续下棋,我举着吸引器吸血,帕内特切下畸形的二尖瓣,换上一片结构玲珑的人工瓣膜,又缝了许多针。

    那天夜里我一直坐在重症监护病房,等着老太太恢复意识。我一边拼命祈祷她的脑部没有受伤,一边寻思她白天要是因为出血过多死在手术台上,我会有什么感受。我会有勇气继续求学吗?我的外科生涯会不会在这一天结束?

    从成为英雄到一无所有,两者间只有一条极细的分界线。老太太的丈夫和女儿在她床边陪夜。她丈夫问我手术是否顺利。我圆滑地回答:“嗯,相当顺利,帕内特先生的技术很好。”完全没提我把手术搞砸的事。仿佛接到命令一般,老太太张开了眼睛。我浑身一阵轻松。她的丈夫女儿都一下站了起来,好让她直视天花板时能看见自己——因为插了呼吸管,她还只能仰面平躺。他们伸出手,去握她的手。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件事:对我来说,心脏手术或许会成为每天的工作;但对病人和家属来说,这是一生才有一次的事,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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