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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易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梦回天阙

正文 梦回天阙第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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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么样”

    虽知已落在下风,但郑平亚可没有那么容易屈服,好不容易将这二十年来日夜切齿痛恨的死敌天门逼入死地,眼看很快就能尽灭天门上下,报那血海深仇,郑平亚那有这么容易放弃“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旋转乾坤了吗想的可美了那鸣镝你想放就放,我们这里高手云集,就算阻不住你放箭,也要在鸣镝送出窗外前拦住它绝不让声音传出去”

    虽知郑平亚只是在逞强,但联军众人辛辛苦苦才能攻到此处,要就此放弃诛灭天门的良机,十个人中倒有七八个心存不忿,便是心里知道能成功挡住阴京常手中鸣镝,不让那异声传到面南大桥那边,阻住阴京常的断桥行动,那机会简直是少之又少,恐怕比和杨乾单打独斗获胜的可能性还要小得多,但无论如何,总也比仗都不打,便灰头土脸的撤出此处要好上百倍一时间联军一方不由得人声踊跃,差点连尚光弘或少林派几位空字辈高僧都阻不住那股奋力一搏的声势。www.luanhen.com

    似是早知联军中会有这种反应,阴京常嘴角的浅笑仍荡漾不退,只是眼光在众人面上一阵逡巡。突然之间,他转回头去,对着杨巨初抛下了一句话,“副座,先调半两金子给京常好吗”

    “为了什么事虽说情况不同平时,不必像平常一样步步按程序来,你可也得说个详细,否则这钱可不能那么容易给你。”

    见阴京常竟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已结果了白宁枫性命,原本被白宁枫叛变的消息气的脸红耳赤的杨巨初表面上总算松弛了少许,没那般怒火填膺了,可他仍旧扳着脸,一双眼儿冷冷地瞪着阴京常,似在重新打量这个人似的,一幅没那么容易拨款的模样。

    “只是先还个旧债而已。”

    装了个无辜的眼神,耸了耸肩,阴京常微微笑出了声来,头也不回,伸手竟指到了赵平予这边,“如果京常没有看错,那边那位仁兄,欸,就是你,你前些日子曾到天门里头来,为本门筑厅门前那“芸萝花”坛,顺道帮他们打探了点情报,是不是”

    本来见阴京常的手指竟指到自身头上来,赵平予这一吓可真是连胆都缩起了三分,连忙缩到了尚光弘身后,一时间他还真以为阴京常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发觉到他就是以前曾被他教导过百日的邵予呢若当场给阴京常指认出来,那种尴尬难受不必说了,一边是世交,一边是师尊,自己登时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窘境是其一;郑平亚原就和自己不太对盘,若给他知道自己曾是阴京常的徒弟,那还不趁机先把自己当天门门徒宰了再说这回恐怕连尚光弘都护不住自己呢

    见阴京常一指到他,这平日沉着冷静的赵平予竟像是连胆子都吓破了,连话都来不及听对方说,已躲到了尚光弘身后,那胆怯模样全没一点武林人的风范,弄的尚光弘一脸苦笑,也不知该怎么回护於他,郑平亚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还不觉有点儿幸灾乐祸,这回总有你好受了他像是没留意到他似的走到了尚光弘身后,一脚就把畏缩在那儿的赵平予给踢了出来,虽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儿,但脸上那幸灾乐祸的得意样儿,可没有那么容易就隐藏起来呢

    给郑平亚一脚踹了出来,赵平予登时一阵尴尬,偏现在又不是向郑平亚发作的好时候,该怎样面对场中的阴京常才是真正的难题哩不过一听到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赵平予悬到了喉咙口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绷紧的全身慢慢回复了平常的轻松,看来阴京常并没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想拿他在天门卧底探查情报一事出来做做文章,好打击一下联军的士气而已。

    武林中人向来最重行事光明磊落,两军对阵情报蒐集虽是在所难免,但偷入敌阵盗取情报之事仍属阴谋一类,并不为人所重;便是赵平予忍辱负重,冒着生命危险偷入天门,若非得项明玉之助,怕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也因为他的潜入,才使得郑平亚等人有机会擒下白宁枫,由其遮掩天门耳目,联军才能够远途奔袭天门,弄到大军压境时,天门甚至毫无所觉,但在联军一方的立场上,仍是若能尽量不将此事张扬,就宁可把他的功劳先隐压下来,以免落人口实,却没想到来到此处,赵平予还是给阴京常认了出来,想将此事埋藏起来恐怕都没办法了。

    以阴京常方才的作风,虽知接下来一顿冷嘲热讽难免,阴京常说出来的话绝不会好听,不过比起被他认出真实身份来,可要好上太多了,放松心情的赵平予虽仍不敢直接面对阴京常的眼神逼视,却还是鼓勇走到了阴京常身前,事已至此想躲也躲不开了,不论他想怎么嘲讽都随他吧

    见赵平予原先虽是瑟缩不敢上前,进入场中之后却似换了一个人般,抬头挺胸地走向阴京常,步伐之间一点儿迟疑也没有,联军当中原本尖刻如鞭的批骂之声,登时一点一点地化消了开来,就连郑平亚也不得不承认,赵平予原先虽对阴京常表现出来的惊人武功胆战心惊,但一进场中,便豁了出去似的再也没有半分胆怯之态,确实有他的一套,也难怪师父尚光弘会这般看重这邪魔外道的后人,有其子必有其父,想来那“铁掌归元”邵华中应该也是个豪气四射的人物吧

    见赵平予走到身前,本来微笑打量着这年轻人的阴京常突地眉头微微一轩,似是发现了什么异事,表面上却是全无披露,除了正在近前的赵平予外,那一闪而逝的变化,恐怕还没有第二人发现哩不过那微不可见的变化,却差点把赵平予的勇气又吓跑了,他只觉脚上似突地炼上了百斤重担,一时间竟再无力走向前去,幸好此处已是近距离,就算他站着不动,也不会有人发现赵平予是因为脚软而不敢动作,最多以为他戒心深重,是以不愿再向前去而已吧

    将杨巨初丢过来的半两金子交给赵平予,顺带连簿册和润了的笔也递了过来,阴京常的笑意丝毫未减,只是耸了耸肩,一幅莫可奈何的样儿。

    “因为你中途离开,所以工资减半发给,麻烦在这儿画个记吧这只是繁文缛节,虽说只是小事,可这关乎经费发给,还是得按规矩来,这方面本门向来抓得很严,若文书资料没有填具正确,到后头帐目不清,处理起来才真叫做烦人呢”

    事先完全没有想到,阴京常之所以点他出来,一没有指出他的真实身份,二没有指摘他卧底刺探,竟当真只是把当日建坛的工资折算给他而已,这一下只把赵平予弄得目瞪口呆,脑中登时一片空白,竟顺从无比地将阴京常手中之物全接了过来,依他指示填好了资料后才递回去,等到簿册和笔送回到阴京常手上之后,赵平予才警醒过来,这到底算是什么他竟在众人面前从阴京常手上取过钜款,还乖乖地依指示填资料,回头如果不解释清楚,通敌的罪名恐怕还真得担下

    “就就只是这样而已”

    心知或许堕入了阴京常佈下的陷阱,但赵平予心中虽慌,却也不认为尚光弘等人会这么容易就上他的当,郑平亚虽说和自己仍是不对盘,大概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因此和他翻脸吧不过赵平予也有自知之明,他虽是沉稳冷静,但要猜测到阴京常心里头转的念头,恐怕比登天还难,嘴上虽难免要问上两句,实则他心中已知,阴京常心中真正打着的主意,怎么可能因为他这一问而告诉他

    “没错,就只是这样而已,”

    阴京常笑了笑,像是正欣赏着赵平予发呆的神情,“桀犬吠尧、各为其主,你我各有各的工作,算不得什么。你偷入本门探查情报,冒的险确也不小,探得到自算你的本事,探不到也只是本门厉害,这点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不过那时我们的声音并不大,我倒没有想到你那时竟能隔着墙偷听到我们里头的谈话,果是名师高徒,内力不同凡响。”

    第六集第七章奕众如棋

    “啊,对了。”

    见赵平予陡地色变,像是发现了身后联军一方的目光如针砭般刺来,那表情的变化不只是阴京常,连天门一方的人都差点要笑出来了,但阴京常接下来的举动,却把天门中人原本正要跃出的笑声又压了回去,登时变成了目瞪口呆的蠢样,联军一方的人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们既这般想要我手上的鸣镝,想得眼都直头都头了,就麻烦这位小兄弟帮我个忙,带过去送给他们吧各位远道而来,京常身为地头蛇,总要先送上个见面礼嘛”

    见赵平予真的把那枝长箭给带了回来,尚光弘伸手接过箭,那揉和着吃惊、怀疑、不安和恐惧的神情,别说以往了,就算日后恐怕也极难从他脸上看到,那模样实是令人莞尔,只是联军的其他人表情也没比尚光弘好看多少,那阴京常只要一用上便可下令予阴风六识,让他们把归路断绝,令联军全盘尽没的鸣镝,原先众人虽是极想把它抢到手中,好阻止阴京常发令,但如今那东西真到了自己人手中,却无人敢有一点欢欣鼓舞的神态,联军一方的静默反更加凝滞了。

    “这这到底是”

    明知阴京常这般轻易地便将鸣镝交给己方,其中必有恶毒诡计,偏众人皆是老江湖了,一眼便看出这鸣镝除了箭镞上头那个小孔外,与平常箭矢全无二致,也没下毒也没暗刺,教众人中虽有前辈高人,却不知其中关键,一时间这鸣镝彷彿变成了烫手山竽,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偏又不敢乖乖地送回给他,尚光弘还忍得住,骆飞鹰的疑问已忍不住出了口。

    “你你”

    见心中千思百念把将之抢过来的鸣镝,虽是轻而易举地到了自己人手中,但众人非但未因此鼓舞,气氛反而更形低落,偏阴京常面上笑意更浓,一时间郑平亚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想了好久他才再喊出声来,“你是有很多枝鸣镝是不是告诉你,就算你手上有千枝百枝鸣镝,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成功把命令发出去的,你想这样逼退我们,直是作梦”

    见不只是联军一方气氛低迷,连自己人都似见到怪物般地看着自己,除了杨乾、季韶等寥寥数人外,甚至连杨巨初都一幅气的想吼出来的样子,阴京常心知作弄的人也够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那平顺如家常闲话的声音,与郑平亚的声嘶力竭相较之下,对比尤其强烈,“你们放心好了,这鸣镝只有一枝,就正在你们手上,不过别顾着折,小心把你们的命都给折掉了”

    “京常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见阴京常仍是悬乎地卖着关子,杨乾虽知这徒儿心中必有计较,但眼见连自己这边的人都不由怀疑心起,尤其性急的杨巨初几乎是再忍不下去,今儿个一下是大敌压境、一下是徒儿投敌、一下是由阴京常清理门户,事事纷至沓来下,便再有耐性的心也磨得火了,更何况杨巨初向来忍不住话的性子若他不赶快把话题接下去,好让阴京常说出其中关键,还真不晓得杨巨初能不能忍得住“本门日后行止要让他们先做下决定吗”

    “启禀门主,那当然不是,”

    阴京常脸上仍是一片牢不可破的微笑,全不像要决定敌我双方上千人生死之事,“该如何决定,这权柄还是在门主手上的。京常向六识他们下令,若京常在一个约定的时间发出鸣镝,让声响传到他们耳中,就是门主大发善心,决定放过他们一马;若到时候鸣镝不响,又或是约定时间前就听到了鸣镝响声,那就是说门主为了本门日后的大业,决定牺牲小我,他们便可直接断桥,然后下山集结各个分堂实力,重造天门基业,一举统一江湖。”

    “哼”

    听到阴京常的话,骆飞鹰和郑平亚拚命忍住,才没有当场大骂出声,尚光弘和空灵大师等老江湖虽是修养好得多,不像郑平亚等年轻一辈忍的面容纠结,脸色之臭令人不敢卒睹,却也没一个人能露出点喜色。没想到阴京常还留了这么一手,鸣镝虽已入联军之手,但要猜知他与阴风六识约定的是什么时候,却是难如登天,便有胆大妄为、习於赌命之辈,可一想到只要时间上猜错一点,联军一方近千条人命便要送在自己手中,再有胆量的人都要为之却步。

    也不知在心中盘算了多久,尚光弘、空灵大师、长孙宗和其余几位各派掌门或元老高手互相使了个脸色,总算是做下了决定。虽说放弃已到手的优势实在太过可惜,良机一失不会再来,日后想再攻天门,恐怕要大费周章,但众人均是武林领袖,目光长远、见识过人,所思不只是自己的声名性命,还要想到身后的武林大势,利害相较之下,也只有受阴京常所迫这条路走了。

    给尚光弘在背后轻推了一把,赵平予的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原先见阴京常要用这法宝通知面南大桥那边的阴风六识断桥绝路,将联军困死此处,赵平予心中也拚命地思考,要怎么把这鸣镝给抢过来,自己生死无关紧要,至少要让蓝洁芸和项家姐妹成功逃出生天才是。没想到鸣镝虽是到了自己手中,结果自己这么多人取了这鸣镝,还是抵敌不过阴京常事先的周到考虑,还是得乖乖地送回阴京常手中去。明知这一送等同投降,但权衡之下也再无其他选择了,尚光弘等人声名要紧,到后来的确也只有自己这初出茅庐的新手,能担负送回鸣镝这种丢人的工作了。

    不过比这事更麻烦的还在后头。将鸣镝送到尚光弘手上后,退在一边的赵平予心中不住在转着,在阴京常面前时他之所以猛然色变,被身后联军众人目光瞪视只佔了一小半,更重要的是阴京常的话无意中点醒了他,那时他在外头偷听到的事情中,有一件他原先没当回事,也没告诉尚光弘他们,就是阴京常受命要去联系汉中派的掌门文仲宣,好把他约来和杨乾共同赏月。

    本来当赵平予听到此事时,也只觉得阴京常等人风雅,不似普通刀头舔血的武林人物而已。但现在仔细一想,光只是确定那人是否文仲宣,以及与他相约於中秋时在山中赏月,真的需要天门当中贵如阴风堂主的阴京常亲自出马吗以阴京常对天门未来发展规划中,汉中这块入关要地的重要性,他之所以亲身前往汉中派,商讨之事多半不只限於中秋赏月的风雅,而是天门与汉中派的联盟事宜,若郑平亚一方对此行不加重视,让两派成功联盟,天门势力原就强大,文仲宣个人武功亦是武林独步,两相联合之下,武林各门派中能与之撷抗的势力,实在是少之又少。

    本来如果没有阴京常这回採取的断然手段,赵平予或许还想不到这一点,杨乾和文仲宣联手之威虽足震慑武林,但联军一方人强马壮,有尚光弘、梁虹琦与骆飞鹰等高手在,又有少林华山等大门派为其后盾,实力较其更强,足可与之相抗衡而有余;但若阴京常的毒计成功,各大门派的主力在此消亡,天门的主力虽也一同覆灭,但阴风六识所率天门各分堂的实力,再加上汉中派文仲宣与之合流,势力既强又有足以雄视武林的绝代高手率队,要统一武林只怕真可传檄而定。

    不过现在的联军一方,光只是处理阴京常的毒计已是焦头烂额,实在再无法分心去解决其他的事情了,若他现在将汉中派的事情禀上,原已被阴京常以种种手段打压的联军士气,只怕更会跌落谷底。两军相争最重气势,偏生联军一方在阴京常连番奇计之下,士气已连遭毁堕,连阴京常主动相送的鸣镝,竟都要乖乖地奉送回去,气势之衰弱已是前所未有,根本再经不起冲突,若再挨上这重重的一击,势衰气竭之下,就算不用阴京常的毒计,恐怕也应付不了天门精锐了。

    虽说心中缠绕着这许多念头,不过赵平予心中最明显之处,却是对阴京常的佩服,想来尚光弘等人对他也或多或少有点儿服气吧方才郑平亚才在夸口,这回我方已经胜了七八成,只要再解决杨乾等人,天门便已确定覆灭,再也无力复苏,联军一方接下来只要分头剿灭天门留下来的各个分堂,确定不让天门死灰复燃即可,白宁枫既降我方,对联军处理天门各分堂的事情也没他多话的份儿。主力歼灭之后士气大挫,余下的残部不会再留有多少战力,这种扫荡的工作想必简单轻松,就算没有尚光弘等人出手,光只是郑平亚与联军部份人员出手,已是游刃有余。

    郑平亚的大言夸耀,在赵平予听来虽有点儿刺耳,显得骄气太甚,令人不禁有些反感,但不只是他,尚光弘等人嘴上不说,心下却都以为大势已定,天门中便有高才捷智之人,也再难扳回这不利的局势。没想到言犹在耳,转眼之间联军的优势已消散於阴京常的浅笑之中,连已经到手的鸣镝,明知这是天门用来胁制己方的武器,竟还是得乖乖地送回到天门手中,若说奇耻大辱,实是莫此为甚偏一想及拒绝的后果,联军一方根本是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还要期望杨乾别真的选择阴京常佈下的玉石俱焚手段,若他们能逃出生天,才有日后对付天门的机会啊

    将鸣镝恭恭敬敬地交还给阴京常,赵平予甚至不敢去看天门那边人忍不住泛起的得意神色,虽知己方士气低落,此刻正是死气沉沉,像群垂头丧气的待审死囚般,只期待着杨乾的决定,那表情绝对不会好看,可他却还是只有回到己方阵线的一条路,谁教此事不只关乎自己生死,还关连到外头的蓝洁芸和项家姐妹,赵平予可绝不愿意她们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呀

    见阴京常恭恭敬敬地将鸣镝送到了自己手上,杨乾嘴上微笑,心中却不由得暗叹,这徒儿武功虽不算太好,方才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才能击退尚光弘的徒儿,但心中这智计之厉害,实在令人无话可说。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事先又没禀报就下了手,方才那震动联军不知其中厉害,可他和杨巨初却都清楚,那可是阴京常启动机关的动作,粮库中足供一年支用的粮食大概已全部倾入了谷底,显见阴京常此次是铁了心要把联军与本门中人都逼死於此,如果不是阴京常也留下来与自己同生共死,又把可控制众人生死的鸣镝交给了自己,他还真要以为这小子心怀异志呢

    眼光微微一扫,将自己这方几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季韶的嘴角已忍不住浮起了一丝苦笑,显已准备好接受那后果;费清瑜的神情之间虽带着几许不忿,但对阴京常的举措倒也服气;自己那好儿子杨逖呢他看着自己的眼光中虽带着恳求,一幅舍不得私房中娇妻美妾的气短模样,面对阴京常时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也难怪,连阴京常的义女左冷芸都能将他耍弄於股掌之上,搞的杨逖色心尽敛,对上那小姑娘时连句邪话儿也不敢出口,碰上阴京常时自是更加噤若寒蝉。

    在己方高手当中,最是气怒如焚、满目怒焰全不想遮掩的就是杨巨初了,他身为天门副门主,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么重大的决策阴京常事先没有告知,在众人苦苦支撑着联军的攻势时,人又不知跑去了那里晃,才一出场竟就先毁了库中粮草,虽说事在燃眉,不过他的自作主张,也专擅得过头了幸好他还肯将鸣镝交门主处理,显然还让杨乾主导全局,只要阴京常稍露一点不管杨乾如何决定,自己都要使用鸣镝的想头,他第一个就饶不过这小子

    轻轻拍了拍杨巨初的肩头,稍稍安抚了一下他的不满,杨乾缓缓地走了出来,向尚光弘等人一揖,“诸位武林闲达辱临敝处,天门本该扫榻以待,只是敌我既明,想必各位也没这个雅兴,杨乾在此也不说废话,你我各退一步,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心知这样已算是极好的结果了,尚光弘也是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虽说他隐隐也猜想到,阴京常之所以言词无礼,一幅要把联军的火气全挑起来的模样,一来是贬敌抬己,鼓舞己方士气,二来也是为了要在心理上将联军逼入死角,让他们更切身感受到“死到临头”的威胁,好让杨乾扮白脸说好话的时候,联军纵不乏胆勇之人,却是除了接受他的条件之外,再无法有所妄动。

    但尚光弘老於江湖,倒也看得出来,阴京常表面上笑容可掬,实则眼中不存半分笑意,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最可怕,他脸上虽装得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但若要他发令断桥,将所有人都困於这死地,一直到饿死为止,阴京常下令绝不会有一点犹豫;方才地面震动之时,杨乾等天门高级干部无不为之色变,尚光弘原先还不放在心上,但现在转念回想,恐怕那时阴京常就干出了什么事来,让天门之人认清了他的决心,因此他虽妄为,却连暴烈如杨巨初也没能骂出一句话来,说不定连杨乾都压制不住这徒儿,若联军一方不接受杨乾的条件,他可真不敢想像那结果。

    尚光弘和空灵大师还没来得及回答杨乾的话,阴京常陡地站前了一步,“启禀门主,京常有意见上禀。”

    “这个”

    见阴京常竟在此时出言,杨乾眉头一皱,正想开言,那边尚光弘已先开了口。“不知阴堂主有何见教”

    本来以尚光弘在武林中的威望,与杨乾可说是不差多少,虽没有实力强大的天门为其后盾,说起话来也没有几个人敢打岔;但今日一见,阴京常虽说武功上较自己犹差一筹,但那智计之深,竟能将如此不利的状况扳回上风,虽说是敌人,却令尚光弘不得不佩服,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人与当日风云会中的幻影邪尊相比之下,头脑恐怕也差不到那儿去了,言语中自不敢失了礼数。

    “启禀门主,”

    见杨乾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说话,阴京常这才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这些名门正派此次大举进犯,致令本门死伤不少,光这样放他们走,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那你说呢”

    “虽说敌我交战,死伤难免,但这回之事全系各个名门正派所发动,本门纯是受害者,依京常认为,至少要让空灵大师及长孙掌门当众立誓,今儿来的各个门派五年之内不得再犯本门,也不能对本门各个分堂下手。”

    阴京常低眉垂目,神态虔敬地宛如神前拜卜一般,就好像正在为这一次激战中天门的牺牲者默哀一样,“至於日后彼此相争,就不是现在所能管得到的了。”

    本来当阴京常要提意见的当儿,郑平亚只觉心中怒火一阵猛冒出来,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将我方逼退,让联军一场远征花费的心力全归尘土,双方各退一步已算是天门赚到了,这傢伙竟还要提出条件,真是得寸进尺难不成他真的以为,联军当中没有宁愿一死,也要拖着天门一起陪葬的英雄人物吗若非蓝玉萍在身后扯住了他,连向来和他性气最相投的蓝洁茵也挡在身前,不让郑平亚有机会发言,甚至连梁虹琦都猛对他使眼色,郑平亚可真想什么也不管地先拚了再说

    不过听完阴京常的话后,别说空灵大师和长孙宗了,连原本气满胸膛的郑平亚,也不得不承认阴京常的条件还不算过份,何况这次奇袭天门失败,天门虽说折损白宁枫和席云堂的战力,在防禦上头却必是更加用心,此处又是险阻之地,郑平亚要想再次攻入天门,可说是难上加难;联军一方既不能进犯天门,天门一时也无力反攻,这几年时间刚好可让郑平亚重建湘园山庄,至少在湘衡一带站稳脚步,与绛仙的排帮互为觭角,日后进可攻退可守,再战天门并非不可能之事。

    “这样也好,”

    本来听阴京常临时打岔,杨乾心中一震,难免对他有点儿火气,但这要求其实也相当合理,只自己心中忙於思索事后该怎样调整战力分佈,一时竟忘却了这么重要的事;虽说一击不中之下,尚光弘与各大门派的名家自顾身份,不会这么快就再攻天门,但其下的门徒子弟可就没这么要脸了,加上各个分堂孤悬於外,若联军虽不犯天门,却转头去一个个吃掉在外的分堂势力,对天门的打击更重,幸好阴京常没漏了此事,“五年太长,就三年吧只要大师与长孙掌门在此立誓,期间内不轻犯本门及各个分堂,今日之事算就此完结,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这样也好。”

    空灵大师修性已久,心性慈和,和平解决此事本就是出家人心中所愿;长孙宗虽败於阴京常手下,见他出现时心中便是一阵阵的火,但此事关乎华山派的传承,无论如何他也要分清轻重,绝不能因一时之气,致使华山道统断绝,那时他就算到了九泉之下,都没脸去见历代祖师了。两人一前一后,以本门先祖之名立誓,一点儿阻滞也没有。

    见两人立誓后退回本阵,联军的人马松了一口气,再无战意可言,远征天门一役已是功败垂成,尚光弘眼角青筋微动,虽是怒火满胸,心中却是拚命地叫自己静下心来,绝不能坠入阴京常预设的陷阱。

    阴京常所说出的条件乍听之下没有问题,但若仔细分析之下,便看得出此人的歹毒:他只让少林派空灵大师和华山派长孙宗立誓,虽说以这两人身份,足可代表各个名门正派的势力,其余衡山、终南等几个派门亦以其马首是瞻,但这样立誓下来,却把联军中武功最强的尚光弘等三人分了开来,若三年内天门和尚光弘等人一战,在天门而言并不算违背了和少林等派的协议,少林等名门正派更没有立场援护尚光弘他们;就算天门不动手,空灵大师与长孙宗连和他都不商议一下就迳自立誓退让,也等於和他们分道扬镳,没想到阴京常这等厉害,一句话就令他众叛亲离。

    突地,一个念头跃进了尚光弘心底,眼光在阴京常那牢不可破的笑脸上一扫,尚光弘不由得浑身一震,只觉背心一阵冷风掠过,这念头虽奇,但细细想来,却绝非无的放矢。

    看空灵大师和长孙宗的身影没入阵中,尚光弘嘴上微微一笑,眼中却看不到丝毫笑意,冷冷地向着杨乾深深一揖,“杨乾老兄,老夫这下可真服了你啦”

    “好说好说。”

    听出了尚光弘语中的怨毒之意,杨乾心中一寒,这才发现原来阴京常言语当中,竟隐伏着如此深沉的计略在阴京常的巧计逼迫之下,联军众人的心理都被逼的发急,只想赶快决定好,赶快离此险地再说,加上空灵大师修行久矣,心怀慈悲,一听到此间事有善了之策,自是忙不迭地实行;长孙宗则向来是独断独行惯了的,遇事最不喜和旁人商议,一听到阴京常这么说,两人自不会记得要再和尚光弘讨论商议,迳自便做了决定,这一招在尚光弘与各大门派之中划下了深深一刀,要弥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阴京常的心机之深,实令人不由为之畏怖。

    “来此前老夫可真没想到,风云录之首的幻影邪尊,竟会躲在天门里头,这回的跟头栽的确实不冤哪”

    尚光弘冷冷一叹,眼光却直盯着阴京常,怒目睁眉,气的似要冒出火来,“十年来老夫辛勤练功,只盼能再与幻影邪尊一分高下,没想到如今一见,邪尊才智之诡谲不输当年,想必武功也大有长进了,老夫输的心服、败的心服,这回这回可真领教了阁下的手段了”

    听尚光弘出语惊人,竟似那神秘莫测的幻影邪尊便在此处,原本已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眼光竟都不由自主地射回场上,凝到了阴京常的身上,连杨乾都为之大惊失色,惊诧地望着阴京常,而众目所向的阴京常脸上却是一点异动都没有,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嘴角浮起了一丝莫可奈何的笑意,再次开口时连声音都变了,虽说清淡而无火气,却阴渺渺地回在厅中,似是无处不在,显然是装出来的声音,“不愧是“流云剑圣”尚光弘,你是什么时候看出在下身份的”

    “至少,凭杨乾的功夫,恐怕还教不出能破“羽翼剑法”的徒弟,”

    听阴京常竟是一点否认也没有,当场便承认了身份,不只是尚光弘与联军众人,连天门一方都有好些人摆出了随时动武的架势,“再加上这较当年还要精彩的“玉石俱焚”绝招,逼的我们就是人多势众,也绝对拿你没法,若非“幻影邪尊”亲临,天下那还有人能有这等心计,将我们玩弄於股掌之上有这么几点相综合之下,若老夫还看不出邪尊的身份,老夫这几十年的江湖,也算是白走的了。”

    “不错,阴京常就是幻影邪尊,这秘密迟早是要解开的,”

    在场中微微地踱起步来,慢慢地远离了杨乾,场中三人三角环立,阴京常脸上的笑容仍没半点消失,只声音之中却有一点微微的淒凉之意,“尚兄若是不满当年风云录的排名,想要在此和京常一决高下,京常也没有意见。”

    “这”

    原本是因为师老无功,自己又被阴京常算计,尔后要重组联军看来是难上加难了,再加上心中灵光一闪,感觉到阴京常便是幻影邪尊,在风云会时便看清了羽翼剑法的出手,这才能轻而易举击退郑平亚,一怒之下揭穿了秘密,想至少给幻影邪尊一个回礼,却没想到阴京常竟马上出言挑战,尚光弘自知绝非敌手,偏又不能临阵退缩,一时间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

    听到阴京常的真实身份竟是幻影邪尊,原本对方才一仗输的不太心服的郑平亚登时大惊,怪不得自己会败在他手上虽是同列风云录上,但幻影邪尊当年力败文仲宣,威名之盛一时无两,连尚光弘也说自己未必是文仲宣对手,更遑论幻影邪尊了,但眼下形势幻影邪尊已出言逼战,以尚光弘在武林道上的声名,若是巧言避战,怯战之名不径而走,日后在江湖中再难抬得起头来做人,偏幻影邪尊的用心又极清楚,是为了要再狠狠地堕联军士气,若是尚光弘都在此惨败,来此的人怕没人敢再和天门作对,这一仗可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行,实在令人头疼。

    “若蒙邪尊不弃,小子后生晚辈,还想请邪尊指教。”

    虽说心中不得不佩服赵平予的勇气,与为尚光弘解围的应变之速,但郑平亚对他的厌恶几可说是与生俱来,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灭。两人武功差距太大,无人以为赵平予在幻影邪尊手下能走得过十招,但他出战至少有两点好处,一来解了尚光弘的燃眉之急,二来他前次入天门打探情报,郑平亚等人之所以能够截下白宁枫,间接铸成了此次奇袭天门之役,即便是功败垂成,功绩却也非得算在赵平予身上不可,如今事发,天门中人对赵平予怀恨,幻影邪尊实没有理由放过他。

    在郑平亚来看,赵平予武功虽是不行,但若是死守苦撑,至少也耗掉他一点力气,尚光弘大可以车轮战对幻影邪尊不公平为理由,避免掉这场对决。只这傢伙也未免太爱表现了,也不管自己在武林中不过初生之犊,毫无身份地位,竟选在这个时候出面争名,难道没有身家背景之人为了求名求利,就非这样不择手段不可吗郑平亚心中对他的厌恶可又添上了重重的一笔。

    听赵平予竭尽全力,才能将声音保持平静,但还是勉力讨战,显见是为了自己的声名着想,尚光弘虽极不想和幻影邪尊动手,但他是邵华中后人,若伤在幻影邪尊手上,尚光弘的脸面也不好看,偏赵平予这一打岔虽有些不自量力,却是解决目下状况的惟一办法,尚光弘实也阻止不了他,“平予乃老夫世侄,与邪尊辈分有差,江湖经历也不多,还请邪尊手下留情”

    “这个嘛也好,我就出手啦”

    阴京常微微一笑,也不见其身形开展,赵平予倏觉胸前风动,一掌已经印了过来。这一招来得好快,他才刚有感觉,掌风已及胸口,若非赵平予在蓝洁芸训练之下,耳目感官之灵敏远胜旁人,虽来不及挡格,却还是勉强矮身避开了这一招,只觉顶上风声倏息,那股掌风竟似连头发都没动到一根,但赵平予却有自知之明,无论阴京常接下来是掌力下沉击他头顶,还是跨步回身攻他后心,自己都来不及动手,绝接不下阴京常的第二招。

    幸好阴京常一发即收,赵平予抬起头来时,只见阴京常仍含笑立在身前,衣衫连动都没动一下,简直就像是整个人连动都没动过,差点让他以为方才避开的那一招是自己的错觉哩

    “功夫的确不错,”

    阴京常笑了笑,对着尚光弘耸了耸肩,“资质比你那徒弟还好一点,若是和他当真动手,我可没把握胜他之后再战流云剑圣,这一仗就此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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